2010-03-05

屋默出版社創始人 : 歐依根 · 屋默的一「葉」傳奇

走進美麗的黑森林 

根據屋默出版社 一百二十五週年慶(1868-1993)出版紀念文獻記載,屋默出版家族綠色王國的故事得從上個世紀普魯士時代娓娓道來。

在腓特烈 · 威廉四世掌政期間,卡爾 · 屋默與蘇菲夫妻兩人在普魯士西南部巴登 · 伍騰堡邦的尼爾廷恩(Nuertingen)大鎮上經營傳統藥局買賣與批發生意。家境優渥的卡爾,在工作忙碌之餘還是一位喜好研究、發明自動機械的業餘好手。

1839年某個風光明媚的週末,卡爾與妻子搭車延著阿爾卑斯山餘脈,穿過重巒疊翠的黑森林(Oberschwaebische Land)來到拉文斯堡 (Ravensburg)。四十歲的卡爾看到眼前這一片秀麗絕倫的青山綠野與群峰環抱下的湖山美景,在腦海中留下驚豔非凡的印象。不由自主從心底襲上遷居念頭;他夢想著全家人住在美若人間仙境的世外桃源,享受無拘無束的鄉間野趣生活。

不久,他決定讓美夢成真,將自己經營相當成功的藥局事業出售,並運用一大筆收入在拉城郊區的青草綠地購置一座屬於自己的城堡,與愛妻、十歲女兒茱莉及兩歲兒子歐依根過著有如童話般美好的幸福家居生活,從事自己最喜愛的機械發明與實驗工作。以我們後世人的眼光來看,卡爾的這個決定為屋默家族日後在出版與印刷界一百五十年來如花綻盛的家族故事找到一處地靈人傑的舞台。這裡,也成為開啟屋默第一代主人翁歐伊根尋找到「睡美人」的寶地。

歐依根成家立業與姊姊茱莉全家

一家人在城堡內居住八年後,十八歲的姊姊茱莉嫁給當地「睡美人書店」在當店員的卡爾 · 梅爾。當時,梅爾與書店老闆另外還合夥經營「睡美人」出版業務裡的少許書目。長大後的歐依根,最初以為自己也會像父親那般從事藥局生意。顯然發現自己對醫藥興趣缺缺,但在不違逆父親期許下仍舊保持某種傳統忠誠。也許是受到姊夫梅爾的影響,也可能是出於自己對文化藝術的嚮往;1862年,他在二十五歲的時候,離開從小長大熟悉的拉城來到巴登 · 伍騰堡首府斯圖家特市(Stuttgart),並在當地知名出版大戶貝爾瑟(Christian Belser)擔任書店與印刷業務管理工作。同年,他與這家擁有印刷、書店與地圖出版事業發行人之女寶玲(Pauline)結為連理。雖然這個改變讓父執輩們原本對他寄予厚望,希望由他來傳承家族藥局事業的心願大為落空,但也因此引導他邁向一條開疆闢土之道。

四年後,老丈人將歐依根負責的出版與書店業務贈與在他名下,不料不過才經營二年(1868年),卻不得不因姊夫梅爾以四十八歲英年早逝而將書店出售,匆匆趕回拉文斯堡城。姊姊茱莉顧及梅爾突然離世,以及兒子歐德 · 梅爾(Otto Maier)尚未成年,決定將梅爾的報紙、出版社與印刷廠業務交予歐依根代為掌理。

歐伊根對「睡美人」的驚鴻一瞥

不知是否因「睡美人書店」出版業務中幾本彩色豪華園藝書令他連想到年少時陪他一同長大的花草動物,因而孕育出獨有情鍾的眷戀,不得而知。不過,我們瞭解他對「睡美人」的驚鴻一瞥,的確產生某種程度的催化效應。1868年二月,當時三十二歲的歐依根,決定讓自己成為出版品牌的保證,對外正式宣佈接收「睡美人書店」出版書目,在拉文斯堡城以「歐依根 · 屋默出版社」名稱登記註冊,經營出版與發行業務,接下手邊這些繁花似錦的主題書目,也為「屋默」開墾農場播下首批種子。

慧眼識英雄促成美事

當時愛德華 · 盧卡斯(Eduard Lucas)正是這些書目作者中,頗具學術聲望的果樹專家。他在1843-1859期間,擔任當地園藝管理學院主任,而該校與位在斯圖加特的洪恩漢(Hohenheim)農業與森林管理學院建立密切的合作往來關係。1859年,愛德華在羅伊特林根(Reutlingen)創建愛德華 · 盧卡斯果樹園藝職業學院,以培育專業園丁為教育目標。該校的發展的歷史上,盧卡斯去逝後,經由盧卡斯家族三代百年傳承至今,已使得該校在世界上許多同質性院校間享有高知名度。愛德華不僅是ㄧ位教學認真的教育者,更是一位勤於寫作發表果樹摘種實務理論的專業作家,教學課餘,並專心編寫具有實務性質的教科書,有些則以豪華彩色套書出版型式與讀者見面。

姊夫梅爾還在世的時候,顯然他對園藝書保有私人收藏的偏好,似乎讓愛德華特別獨鍾於務實走向的著作,開始從別家出版社打探愛德華著作,並進一步收購其著作權,進而引起愛德華注意。梅爾個人對園藝書的著迷,為愛德華與歐依根發展出的後續故事,亦為日後彼此合作發芽、茁壯預先埋下伏筆。

「歐依根 · 屋默出版社」草創期時的模糊地帶

德國最早的出版書商協會成立於1825年,當時命名為「萊比錫德國出版書商協會」。根據該協會正式註冊入籍的出版歷史書目文獻記載,1869年「歐依根 · 屋默出版社」出版目錄包含書籍與音樂出版兩大類。至於為何沒有繼續發展音樂類出版品,由於缺乏文獻史料,就無法進一步說明。

遷居斯圖佳特的始末

歐依根在成立自己的出版社後,便開始注意書目著作權與版權歸屬對出版社長期發展的重要性。當時時空的交通條件不如今日這般的便捷,無法隨時與作者談論出版合約細節。因此,創社後的第八年(1874年),歐依根決定接受長大成人的姪兒歐德 · 梅爾(Otto Maier)建議,將社址遷回與自己有密切關聯的斯圖佳特市。我們從史料記載中得知,從1874年到1944年的七十年間,「歐依根 · 屋默出版社」的出版基地一直設在距離該市不遠的 Olgastrasse 83號。

一直以來,斯圖佳特市雖然無法與德國歷史上以音樂與藝術文化聞名於世的萊比錫相媲美,但卻也是該邦最重要的出版與印刷重地。特別從農業、森林與園藝的表現上在該邦列居主導地位。這對以「園藝」為最初出版方針的歐依根而言,事實上該地確實結合陽光、空氣與水三大優勢,讓他能夠如魚得水般的開展事業。

從無到有的「鎮屋之寶」

「屋默出版社」營運第一年,出版目錄上僅列五本學術性質濃厚的園藝書目。顯然這是在出版社剛接手成立時就已經存在,除了前面提及愛德華的教學論著外,尚包含其他部分作者的園藝專著,這些書目的初版年代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 1814 年。

除此之外,屋默第一年的出版目錄上還預告黑森林動植生態考察計劃,這項前瞻性的出版佈局便成為「屋默」日後發展動植物野生辨識圖鑑書系的源頭。若以「屋默」百年出版史回顧,這套經過持續不斷記載與深入研究的書系,儼然成為德國黑森林生態演變的權威代表之作。馮 · 沃克馬 · 維爾斯 (von Volkmar Wirth) 「巴登 · 伍騰堡地衣調察研究」於1991年接受「席勒獎」表揚。該書系以簡鍊高雅的編排設計成為入圍「德國最美麗書籍獎」競賽名單的常勝軍。無庸置疑,這套價值不斐的學術巨作已成為德語地區與世界圖書館樂於典藏的珍貴學術套書,同時也成為屋默出版社百年來的「鎮屋之寶 」。

「屋默」緩步上揚

在歐依根坐鎮出版業務的四十年期間,在出版地圖上包羅萬象主題中,他為「屋默」在大地上逐一插上動植物書系地標,成為引導「屋默」日後朝著綠色向度發展的關鍵。若自現在出版經營數字的管理角度來看,1889年度的出版量從十本躍升到二十本,其中修訂再版占四成、新書占六成;到了1900年,繼續由二十本增加到三十本,再版與新書比例不變。

百花較勁,果樹跑第一

從1872年、出版社成立第五年起,歐依根為了鞏固出版社與作者間的合作關係,進而延續卡爾肯定愛德華的市場眼光,將愛德華的相關著作從 C · Aue 等出版社陸續收購齊備。如此一來,「屋默」就成為愛德華發表所有著作對外出版發行時的全權總代理。歐依根的誠意再一次打動了愛德華,除了樂於將自己現有著作委託其全權再版外,更陸續把他在報刊雜誌發表的最新論著交其編校。經過時間驗證,我們發現兩人逐漸發展出互信的合作默契,也同時表現在屋默書目版次的歷史記錄上。

在植物書系中,愛德華的「果樹摘種方法論」有極為不凡的市場表現。我們發現,即使他逝世一百一十年 (1992)後,這本實用價質極高的教科書在學術市場上的魅力依舊,以高達三十一次破表的再版次數成為所屬書系的連任榜首。這書在學術市場的地位有如「聖經」ㄧ般的長銷特性,無疑就突顯出愛德華為「屋默」打下江山、奠定版圖之實質貢獻。

小樹茁壯,綠意盎然

除愛德華的貢獻外,其他作者,例如羅什/齊柏(Loeser/Zeeb),1931年他這本「農業經濟概論」以十九次再版記錄在農業學術界佔有重要一席之地。1921年,高爾海波(P. und C. Kohlhepp)著的「獸醫講座」也以十五次版次的搶眼成績成為獸醫領域市場上的績優生。「屋默」葡萄酒書系最早出現的是耐斯勒(Nessler)的「葡萄酒保存方法論」,這本書在1872年就已經開始印製發行。從那時起,如何製作葡萄酒與品酒的專業知識一直是「屋默」持續發酵的熱門書目。接下來在1874年,「如何防禦果樹病蟲害」開啟通往植物病蟲害書系的大門。1877年受到愛德華的影響,「庭園設計」指導類書系開始展露頭角,這一年,歐依根一口氣出版七冊「農場與園藝百科大全」豪華彩色套書,成為高級知識份子與上階層人士樂於收藏的寶貝套書。此時愛德華又有新作「果樹修剪方法論」發表,繼續為屋默植物書目挹注心力。接下來,「葡萄莊園管理」財務經營管理書系陸續為葡萄酒書系在財經實用上添增多元性。此外,1889年,「農業化學入門講座」在出版四十年後,也寫下二十次亮眼的再版長銷記錄。

「屋默」三足鼎立

自建社第十四年起,「屋默」將跨出書籍出版的第一步踏穩之後,便將投資觸角伸向報紙與雜誌。當時年近六十三歲的屋默,收購一家在地農業報紙 (Fuehling’s Landwirtschaftliche Zeitung, Zentralblatt fuer praktische Landwirtschaft)。這份報紙持續發行二十多年,而「屋默」便成為農業人士交換訊息的轉運第一線,不料,1922年卻不得不因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嚴重社會通貨膨漲問題而暫時停刊。

1903年,也就是他在收購農報第三年後,他創辦一份實用性質濃厚的「農業自然科學雜誌」(Naturwissenschaftlichen Zeitschrift fuer praktische Landwirtschaft),這份學術氣息濃厚的專業雜誌由馮 · 圖畢弗男爵(Freiherr von Tubeuf)與西爾特恩(Hiltner)兩人共同擔岡總主編。我們從當時保存下來的書信文件中得知,編輯似乎只要看到圖畢弗男爵從慕尼黑寄來的信,空氣中立即瀰漫出一股山雨欲來的緊繃氣氛;圖畢弗男爵一付威風凜凜的霸氣,讓人在開啟信件前,就不由自主得先打個寒顫。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竟能與對門的通訊站相處融洽!就算如此,圖畢弗男爵除了在「屋默」主導該雜誌外,還另外主持一份特刊編輯計畫--「植物栽種與病蟲害防範月刊」(Praktische Blaetter fuer Pflanzenbau und Pflanzenschutz)。這是位在慕尼黑巴伐利亞王儲農業植物研究中心對外佈達訊息的窗口。

精力旺盛的創始人

歐依根 · 屋默於1912年告別人世。他在世時的最後十年為疾病所苦;晚年時的生活重心除了雜誌業務,仍舊事事躬親,出版業務已逐漸交由他的兩個兒子主持。雖然屋默後代家族人中,無人對創辦人有直接相處記憶,不過,從他留給後世子孫一張蓄著白髯鬍的照片上,不難發現那雙隱藏在鏡片後、注視來訪者的莊嚴目光中難掩文人務實的底蘊。在他去世前,在1912年「果樹栽種月刊」刊載的一篇記載屋默夫婦金婚五十週年紀念日的慶賀文章,文章中就曾提及屋默創建人的人格特質;他被形容是一位嚴肅、公平卻又親切的人,對工作總是充滿著熱情,而且似乎總有用不完的精力。兒子喜歡對年邁父親的工作哲學再添幾許讓人神經緊繃的想像空間:「他形容自己總是聽到父親沉重年邁的腳步在木頭走道上咚咚響起的聲音,兩位速記員亦步亦趨緊緊地跟隨在後,全神貫注記下老出版人交代的回信重點。不多久,兩封打好字的信就擺在父親工作的書桌案前,等待他做最後的批簽。」精力充沛的他為節省支出,對自己與五名編輯人員所達成的工作績效令後人實在難以想像。

歐依根 · 屋默對屋默家族的貢獻

晚年時的屋默先生患有糖尿病,按照醫師指示,他每天一定花些時間在散步上。人們常看見他在不遠的山丘上,一人在葡萄園的羊腸小徑間漫步、沉思。屋默在三十二歲那年(1868年)意外承接姊夫梅爾在「睡美人」書店的出版業務,當時的他其實還未有任何編輯製作的實務經驗,卻在一群園藝專家的支持下從自我摸索中開墾出自己農場的一片天,使得後代家族成員得以依循他務實的腳步,繼續播種、灌溉與施肥。

我們節錄畢西格罕(Besigheim)基督長老威爾能爾(Werner)先生一篇懷念歐依根 · 屋默 (1837年-1917年)的文章中的章節為本文畫上句號。

他骨子裡那股強烈的意志力,使他走在自己道路上,從未懷疑。對周遭人事物的發生,他有自己價值判斷的標準,在清晰思路中顯露條理分明的處世態度。用愛心照顧周圍親友,對高貴真誠品格充滿興趣,強調簡潔與單純的美德,在其一生嚴謹人生的奮鬥史中常常不忘喜悅。

屋默家族近一百四十多年來已發展成為枝葉繁茂、盤根錯結的大樹,歷經五代傳承的辛勤播種、灌溉與施肥,我們感謝他為屋默家族百年的出版基礎紮下穩定的根基。

以上選譯《屋默出版社一百二十五週年慶特別紀念文》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