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國出版書商協會出版歷史檔案是這麼記載著,1886年9月1日,薩慕兒.費雪(Smuel Fischer)創立漁人出版社(Fischerverlag.de),在這時空推向125年之後,漁人的出版發行人莫妮卡.修樂(Monika Schoeller)在專訪中暢談她的人生與工作。
記者:「出版家的女兒」── 您的父親,也就是德國出版界鉅子喬治.馮.霍爾茲布林克(Georg von Holtzbrinck)在1974年指派您接任漁人出版社(以下簡稱,漁人)的新出版發行人,那時您才剛滿35歲。這家帶有傳統色彩的文學出版社,是不是請您談談您的「新官上任」,您是怎麼在漁人度過第一天?
修樂:那個時候,我和許多不認識的人碰在一塊。我隨同我的父親來到漁人,在出版同事前作自我介紹。我就像社內其它的同事一般,內心有著巨大震憾。這場戲該要怎麼上演?那時的我可是還很年輕,過去也從未有過領導企業的經驗,我內心有一堆問不完的問題。
記者:您從漁人起步,難道在您上任的這些期許裡面還夾雜些超出您能力要求以外的感受?
修樂:那時,我父親作出這項安排,是在ㄧ種非常理智的期許下:漁人的出版資產,有一天會歸到我的名下,那麼,我就該為漁人的出版藍圖導入狀況。尤其,我接受的高等教育,專研在文學與藝術歷史的學術領域。我在結束學業之後曾接受Artemis & Winkler出版社的實習訓練。我從父親的出版版圖上,以及過去曾經受邀到我們家族的作者與出版發行人的言談間,出版學,對我來說並不陌生。
記者:在您嚴謹的出版工作中,是否曾將情感投入在工作中?
修樂:是的,事實上我是馬上就把情感投入工作裡。外界對我非常的好奇,這不僅只是在出版界內,也包括外界與作者間的互動關係。漁人與出版業間的互動,與漁人和作者間連結出的這層關係網,這正是文學出版社的核心。出版發行人的工作職務,在書市上發揮出「點石成金」的可能性,這對職業婦女來說,可是一份美好的工作啊!
記者:您在漁人上任的第一天,這是否是您人生記憶中最難忘的時刻?還是說,在這後頭,還有更精彩的磨練在等著您呢?
修樂:第一天上班,日子倒是不難打發。那時候,我站上漁人的出版舞台上,卻對自己該怎麼扮演出版發行人的角色還說不準哪!我是抱著對父親的信任感,以及自信心來幫自己壯膽,這可能會是一場冒險喔~,不過,我很幸運,這場冒險歷程可還真是一點都不寂寞啊!漁人之所以比別人強,或許,這還得看到漁人社展示文學作品時的給人的整體架勢,如果漁人團隊結合起來時,這就讓人看到文學整體的美學。不過,漁人給人又像是距離目標永遠還差那麼一截似的,老是有新的出版戲碼在加入,不斷在那排演著出版的新戲碼。漁人出版品追求致善致美,排練試戲,就是演出成功的最好先決條件。當漁人整體賣力演出時,作者們就能感受到漁人力爭上游的那股勁兒。
記者:出版發行人Egon Ammann 一手導演終結Ammann的命運,他之所以這麼做,就是不願正視眼前的網路商機,他沒興趣投入網路事業,您對他這種看法認同嗎?
修樂:就算我自己不是扮演數位產品推動者角色,我還是看好網路商機,以及週邊可能商品的前景。漁人在網路市場的佈局上,我有幹練的同事在幫我進行呢!不過,我對紙本書的未來還是抱持樂觀,紙本書會變的珍貴起來了唷。
記者:漁人出版社在德語書市風行一時的暢銷書目是《布登勃洛克家族興衰史》(Buddenbrooks)與《齊瓦哥醫生》。如今,暢銷叫座的光環卻是照在堤羅.薩拉卿(Thilo Sarrazin)與夏洛特.羅荷(Charlotte Roche)身上,不過他們卻是由別家出版社活躍在市場上。您是如何看待這件事,心裡面會不會覺得「有志難伸」啊?
修樂:我們不該把別人的鞋子套在自己的腳上穿,以為過去老一輩的作品才是經典之作。我們也不該把完全不同類型的書做為操控對方的藉口。大師級的作品能夠找到自己的知音書友 ── 那麼,娛樂之類的書當然也能找得到自己的粉絲啊!
記者:說起娛樂之作:您到底知不知道作家雙人組Cast?
修樂:是啊,我甚至還閱讀這兩人合著的小說呢。這本小說在書市打了個大勝戰 ── 還是掛上漁人的新品牌「Fischer FJB」對外發行,在極短的時間內,這本書就闖入暢銷榜,且名列前茅。不過,難道您不是想在漁人過完週年慶了以後,再來談一談這個主題呢?
記者:漁人今年恰逢過125週年慶(原文圖片連結),您低調慶祝社慶,若是換成別家出版社,早就把這當成是煙火秀作為吸引市場的重頭戲。您展現相當保守作風,那麼,您是如何來看週年慶?
修樂:我們認為125散發出的數字魔力並不像100來的這麼的傳神。Rowohlt將他的100週年社慶辦的風風光光,這當然能讓人理解啊;不過,您若用保守來形容漁人125週年慶可倒也未必 ── 我們除了端出兩套完全別開生面的強檔出版企畫案外,還另外舉辦許多的活動節目,特別是關於「人權」議題系列的探討與論壇。
記者:有些人認為,法蘭克福被視為是出版之都的吸引力消失,您是不是在有些時候也動過心,想要追隨Suhrkamp遷社到柏林的腳步,將漁人遷移到別的城市?
修樂:我們漁人在法蘭克福發展社務發展社務,這已經超過60個年頭,這可相當於漁人的半部歷史。我們與柏林市的關係密切,那裡可是我們的根啊!過去常常就是如此認為,而漁人在那裡設有一間辦公室,在過去,漁人甚至也有自己的圖書流通站。所以,我們也以柏林人自居。從基本上:漁人是把法蘭克福視為自己的國際之家,在德國心臟偏右地帶。
記者:Suhrkamp遷往柏林的行動,是帶有徹底調整出版體質的企圖心。出版社是否該要隨順時代變化來調整腳步,有的時候,修正的幅度很明顯,是這樣的嗎?
修樂:出版社常常得用新觀念來審視出版企畫案是否與時代調性ㄧ致,從整體架構上,是否給人和諧的流暢感,從展示給外界的表現上,是否能在市場上成功發揮出應有的效果。從十多年前開始,我們得徹頭徹尾對自己的開銷成本負責,於是我們將出版企劃重新進行調整,並加強、改進與書店通路的溝通管道。那時候,這樣的調整流程是經過審慎考慮、並且帶有結構性。
記者:漁人過去曾碰到過經營瓶頸的考驗?
修樂:沒錯,我們過去是拿不出漂亮的銷售業績。在客戶定位上,我們得感謝麥肯席顧問公司為漁人作出區隔。不過,漁人社內的組織架構該如何調整,還有漁人新闢出來的出版路線,這些關鍵性的行動,是在麥肯席顧問來到社內前就擬定好的。可能是在幾年前,漁人曾發生過一次斷層,不過到了後來,這個斷層被證明有它正面的意涵,這讓我滋長出一股清新的自由。
記者:為了這個緣故,所以您暗示阿諾夫.康拉地(Arnulf Conradi)得辭去漁人總編的位子?
修樂:在某些時候,如果人與人之間無法瞭解彼此時,就會發生這種讓人遺憾的事情。他離開漁人,這並不困難,問題是究竟「什麼原因」造成他得離開呢?不過,這件事情距離現在幾乎是二十年前的遙遠往事。
記者:在那時候,或許是您最信任的重量級出版社,陷入危機的泥淖裡。而您必須目睹這樣的可能結局,心裡面肯定是不好受吧!
修樂:拜託您好不好 ── 您問話的措辭,離實相可也太遠了。我從未目睹過這樣的結局,就我的瞭解,漁人在「家徒四壁」後,必須重新調整腳步,而經濟面是我們修正方向的當務之急。漁人必須走上一條逐步年輕化的出版道路。就在我剛接下漁人出版發行人職務時,出版社內的多數同仁和我一樣,都是來自同一個世代。況且,不論是任何一家企業,都需要經常讓新進熱血輪加入運轉。在出版組織上,應該是新舊同事一起共事。在我的背後,有喬治.馮.霍爾茲布林克出版集團(Verlagsgruppe Georg von Holtzbrinck)作為後盾,所以漁人還能絕地逢生似的一路挺了過來。這就像是生命循環的過程 ── 起起伏伏、生生不息。如果您注意到,當家不再像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時,幸而,時事變遷,漁人現在面臨的情勢不可同日而語。漁人又恢復成我一直以來所期盼應有的生機蓬勃!光是這一點,就能讓人心生歡喜。漁人出版企畫案在優格.博恩 (Jörg Bong) 的領導下,讓人刮目相看,和他一起合作,讓我感到默契十足。
記者:過去十年間,您在漁人展開整頓計畫,具體績效如何?
修樂:煥然一新。重量級的作家上門了,願意將自己的文字作品在合理的信任下 委託現代化後的S. Fischer出版社(漁人)來仔細的琢磨、精修。讓作家的作品在來到書市前,就擁有強健的起跑體質。接下來,漁人的出版品在市場的表現一年比一年好。在漁人的出版分類中,文學類與非小說類的出版品佔去漁人市場整體營收非常重要的比例,經過口袋書版本的發行,就帶出雙重效果。漁人現在又能健健康康的「出海補漁」!
記者:如果有一天您打算退休,漁人出版社要如何走出下一步棋?
修樂:出版發行人的工作,不是說要放就能放得掉。我覺得自己還年輕,依然喜歡聽些稀奇古怪的好玩事呢。我把許多工作權責交付相關人士。雖然我對他們相當的信任,不過我還是會常常關切他們的表現。還有,我不會和漁人背道而馳,而我的兄弟史堤芬與漁人關係也是相當密切。
記者:擔任女性出版發行人的管理角色,當您出現在男性場合時,這讓您感到自在嗎?
修樂:在我那個年代,我比周遭絕大多數的同事都要來的年輕。還有,那個時候,男人是戰爭世代的典型代表,我從他們的自傳中,看到完全不一樣特質。有的時候在法蘭克福書展上,我當然也是會碰到自己頗為生疏的男性聚會場合。
記者:身兼出版發行人的出版企業主,讓Ledig-Rowohlt或是薩慕兒.費雪(Smuel Fischer)敲腦袋的歷史情景,在今天已經看不到了吧,這對激勵出版社的向前邁進,到底是有沒有用?或是說,反倒是變的有些無聊?
修樂:在那時候會聽到有這樣的事兒,可還真是稀有啊!想當年,出版發行人是得有那麼點冒險犯難的膽識!
記者:像是您這樣的邊緣人,有哪些的缺點呢?
修樂:可能是曾經吃過一些苦頭;不過,俗話說的好:「塞翁失馬,焉之非福」,我常常覺得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呀!
以上提問代表:米歇爾.羅斯樂.葛亨(Michael Roesler-Graichen) / 霍爾格.海曼(Holger Heimann)